理想雪 - 站在天空上,头顶着大地的人
## 写在前面
《理想雪》系列故事均为架空世界观,所有人名、地名等与现实世界无任何关联。
该系列只且仅只为了说明,小说作者在该情境下会诞生的想法和采取的行动,以及背后的世界观、价值观和人生观。
未经授权,禁止转载。仅供小范围内阅读。
## 正文
## 写在前面
《理想雪》系列故事均为架空世界观,所有人名、地名等与现实世界无任何关联。
该系列只且仅只为了说明,小说作者在该情境下会诞生的想法和采取的行动,以及背后的世界观、价值观和人生观。
未经授权,禁止转载。仅供小范围内阅读。
## 正文
我的世界是颠倒的。出车祸之后,父母强烈希望保住我的眼睛。医生非常为难,但答应试一试。
“最好不要抱期望。发生什么意外都不为过。”
我本来应该失明的。现在看见了光明。
不过,这光明是颠倒的。
出于某种迫不得已的理由,医生接反了视神经。
外人视角,我与正常人无异,他们都在庆贺我大难不死。
自我视角,我知道这是一场盛大而永恒的灾难。
我是一个站在天空上,头顶着大地的人。
这么说并不准确,因为我的视角,腿脚仍然在地上,只是大地并不在下方,而在上方。天空在下方。
那些我永远触摸不到的天花板,永远安安静静地铺在了下面。
刚开始我非常恶心,时常因为眩晕吐一地。我的大脑无法接受这种讯息。
应该也从来没有人类接受过这样的视野吧。
我想,大脑应该是简单地认为——我中毒了。
但我知道,这不是中毒,我余生都将这样度过。
“也许随着时间推移,大脑会自行调整。”医生这样安慰我,但眼神里的不确定性出卖了他们。
出院后,我开始了一段漫长的适应期。每天早上醒来,我都要花几分钟提醒自己:天空在下,大地在上。这不是梦,这是我的新现实。
走路成了一项挑战。我的视觉告诉我,我正在一个无底深渊的边缘行走,随时可能坠入蓝色的虚无。我的脚触碰到的是坚实的地面,但我的眼睛却看到我站在天空之上。这种感官冲突让我常常站在原地发抖。
父母尝试了各种方法帮助我。他们在家里铺设了厚厚的地毯,以防我因眩晕而摔倒。他们在墙上贴满了箭头标识,提醒我方向。他们甚至考虑过让我戴上特制的眼镜,将画面再次颠倒回来,但医生警告说这可能会对我的大脑造成更大的混乱。
“你的大脑正在尝试适应这种新的视觉输入,”神经科医生解释道,“如果我们再次人为干预,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。”
于是,我只能学着与这个颠倒的世界共处。
最初的几个月,我几乎无法离开家门。外面的世界太广阔,太开放,没有天花板的限制,只有无尽的蓝色深渊在我脚下延伸。每次我抬头看向“上方”的地面,都会感到一阵眩晕,仿佛随时会从这个世界上掉下去。
雨天尤其可怕。雨滴从“上方”的大地落下,却在接近我之前消失在“下方”的天空中。这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景象让我的大脑更加混乱。
夜晚,当我躺在床上,我感觉自己悬浮在一片黑暗之上,头顶是同样黑暗的大地。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常常让我惊醒,大汗淋漓。
我开始记日记,试图通过文字来理解和接受这个颠倒的世界。
*第 47 天:今天尝试了在院子里散步。走了十步就开始恶心。但比上周的七步有进步。*
*第 83 天:梦见自己在正常的世界里行走。醒来后哭了一个小时。*
*第 112 天:今天看到一只鸟从“上方”飞向“下方”。它在我的视野中是倒着飞行的,却显得那么自然。我想知道在它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。*
六个月后,我决定重返学校。我已经落下太多课程,再不回去,这学年就要重修了。
学校为我做了特殊安排。我的座位被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,靠墙的位置,这样我可以尽量减少视野中的开阔空间。老师们知道我的情况,但同学们只知道我因为车祸有些“视力问题”。
第一天,当我走进教室,所有人都安静下来,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。在他们眼中,我是个普通人;在我眼中,他们全都倒立着,头朝下脚朝上地站在天花板上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我曾经的好友走过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在我的视野里,他是从天花板上倒挂下来的,像只蝙蝠。
“嗯,好久不见。”我努力保持镇定。
课堂上,老师在黑板上写字。对我来说,那些字全都是倒着的。我必须在脑海中将它们重新翻转才能理解。这需要额外的精力,让我常常感到疲惫不堪。
午餐时间,我独自坐在角落里。看着同学们在我的视野中倒立着走来走去,让我感到一阵阵眩晕。食物从“上方”的盘子里被我拿起,送入口中,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我的视觉中变得如此复杂。
就在这时,一个女孩坐到了我对面。
“你好,我是新转来的学生,叫珺。”她微笑着说,“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午餐吗?”
这个理由总让我觉得,我们是两个落水的人,抱团相互取暖。区别仅在于她是新来的人,而我是落下的人。
在我的视野中,她倒立着,长发垂向“上方”,却依然美丽动人。我点点头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我听说你出了车祸,”她继续说道,“我很抱歉。一定很不容易吧?”
这人真会说话,上来就戳人痛处。
我犹豫了一下,然后决定实话实说:“比你想象的还要难。”
“我能理解,”她轻声说,“我也经历过一些事情。”
嗯……?你真的理解吗?我这怕是全球头一例吧?
不知为什么,我那可怜的自尊心唤起了我的骄傲心。
我抬起头,盯着她。在我的颠倒世界里,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。
“我有先天性耳聋,”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,我这才注意到她戴着助听器,“虽然现在有了这个,但世界对我来说还是不一样的。”
那天之后,珺成了我的朋友。她似乎并不介意我有时会因为眩晕而突然停下来,或者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阅读和理解文字。她耐心地等待,从不催促。
“每个人感知世界的方式都不同,”她有一次这样告诉我。
在珺的鼓励下,我开始尝试更多的事情。
我居然学会了骑自行车,我之前视力正常的时候都没有学会。
我想,应该是之前我总是在恐惧,而这次,我只能被迫感受我的身体。
视觉与感受掐架,你总得相信一方。而我们都知道究竟是谁在撒谎。
一年过去了,我的大脑开始适应这个颠倒的世界。眩晕的频率减少了,我可以更长时间地在户外活动而不感到恶心。我甚至可以阅读倒置的文字而不需要太多额外的努力。
但——夜晚仍然困难。
当我躺在床上,感觉自己悬浮在虚无之上,恐惧就会悄然而至。就像之前自己学自行车那样。
有一天晚上,我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。梦中,我从地面上坠落,无限地下坠,坠往蔚蓝色的天空,永远无法找到着陆点。我坐起来,疯狂喘气,大汗淋漓。
我拿起手机,犹豫了一下,然后给珺发了条信息:“你醒着吗?”
几秒钟后,她回复:“醒着。怎么了?”
“又做噩梦了。感觉自己在坠落。”
“想聊聊吗?”
我们通过视频通话连接。在我的屏幕上,珺是倒立的,但她的微笑依然温暖。
我描述了那种无尽坠落的感觉,那种无助和恐惧。
“你知道吗,”她思考了一会儿说,“也许你不是在坠落,而是在飞翔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在你的视野中,天空在下方,对吧?那么当你感觉自己在下坠时,实际上你是在向天空飞去。”
我从未这样想过。在我的颠倒世界里,下坠确实意味着向着天空移动。
“试着这样想,”珺继续说,“你不是被困在一个颠倒的世界里,而是获得了一种独特的视角。你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。”
她最后补充了一句话,让我至今难忘。
“我从动物世界上看过,说每只雄鹰在学会飞翔前,都会摔得很惨。”
骗子。会摔,但是没有说的那么严重。
我看着屏幕上她的脸,笑出声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”我想了想,“我只是觉得,你像一束光。”
那天晚上之后,我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方式看待我的情况。也许这不仅仅只是一场灾难。
我开始写作,描述我眼中的世界。我的文字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,他们对这种独特的视角感到好奇。一位神经科学家甚至联系我,希望研究我的情况,以便更好地理解人类大脑的适应能力。
两年后,我和珺一起参加了大学入学考试。我选择了文学专业,她选择了音乐。我们约定在同一所大学相见。
考试那天,当我走进考场,看到那些倒立的考生和监考老师时,我不再感到恐惧。这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,一种我已经学会接受的现实。
一个月之后,手机屏幕上的她倒立着欢呼:“我被录取了!”
大学生活开始后,我和珺成了室友。
她帮助我适应新环境,我则帮她记录那些她可能听不清的课堂内容。我们互相支持,互相理解,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。
有一天,我们一起去看日落。坐在湖边,我看着太阳从“下方”的天空中升起,将湖水染成金色。
“真美,”珺轻声说。
“是啊,”我同意道,“虽然在我眼中,太阳是从下往上移动的。”
“我都想看看是什么景色了呢。”她笑。
“有时我会想,”我犹豫了一下,“如果有一天医学技术进步了,能修复我的视神经,让我重新看到正常的世界,我会接受吗?”
珺思考了一会儿:“那取决于你。但我认为,无论你的世界是正立的还是颠倒的,重要的是你自己。”
她握住我的手:“就像我的耳朵。即使有了助听器,我听到的世界也和你不一样。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世界更糟或更好,只是不同而已。”
那一刻,我突然意识到,也许我一直在思考错误的问题。重要的不是我的视野是否颠倒,而是我如何利用这种独特的视角来理解和体验世界。
大三那年,我的文学作品集《颠倒世界》出版了。这是一系列基于我独特视角的短篇小说和散文。出乎我的意料,它获得了广泛的关注和好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