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,”一位评论家写道,“他不仅仅是描述了一种罕见的医学状况,更是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考方式。”
珺为我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派对。当我走进房间时,看到了一个特别的蛋糕——它被倒置放置,蜡烛向下燃烧。
“这样在你眼中就是正的了,对吧?“她笑着问。
我只想笑。
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个物理法则。点着的蜡烛,即使向下燃烧,火苗也还是正的。虽然蜡烛燃烧时是正的,但火苗仍然反着。
笑着笑着,我哭了。
这是第一次,有人为我的视角专门做了调整,而不是期望我去适应他们的世界。
毕业前夕,我收到了一封特别的邮件。一位神经外科医生看了我的书,对我的情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“我们可能有办法修复你的视神经,”他在邮件中写道,“这是一项实验性手术,我不敢保证一定成功,但成功率很高。”
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珺。
“你会做吗?”她问,眼中充满关切。
“我不知道,”我诚实地回答,“我已经习惯了这个颠倒的世界。如果突然变回正常,我不确定我能否适应。”
她没说话,只是握住了我的手。
我花了几周时间思考这个决定。一方面,能够看到正常的世界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;另一方面,这个颠倒的视角已经成为我身份的一部分,塑造了我的思维方式和创作灵感。
我决定接受手术。
不是因为我想要“正常”,而是因为我想要体验另一种视角。就像珺说的,重要的不是我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,而是我。
手术前一天,珺陪我去了湖边,我们最喜欢的地方。
手术那天,当我躺在手术台上,医生解释了整个过程。他们将尝试重新连接我的视神经,恢复正常功能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“医生问。
我深吸一口气,点点头。
麻醉生效前,我最后的念头是:无论结果如何,我都已经学会了在任何情况下找到美和意义。
当我醒来时,房间里一片漆黑。我能感觉到绷带包裹着我的眼睛。
“手术很成功,”我听到医生的声音,“但我们需要等待几天才能知道效果如何。”
三天后,医生小心翼翼地取下了绷带。我慢慢睁开眼睛,心跳加速。
光线涌入,我看到了医生和护士站在我面前,珺站在一旁,紧张地咬着嘴唇。
他们都是正立的。
天花板在上,地板在下。世界恢复了“正常”。
“你能看到什么?“医生问,声音中带着期待。
我看向珺,她的眼中充满希望和担忧。
“我能看到……一切都正常了。”我轻声说。
我从未想过正立的世界,竟然是一种恩赐。
房间里爆发出欢呼声。珺冲过来拥抱我,泪水滑落她的脸颊。
但奇怪的是,我感到一丝失落。那个颠倒的世界,尽管充满挑战,却也给了我独特的视角和灵感。现在它消失了,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完全高兴。
接下来的几周,我开始适应这个“新”的正常世界。不再有眩晕,不再有恶心,不再有那种悬浮在虚无之上的恐惧。我可以自由地走在户外,抬头看天空而不感到恐慌。
但我发现自己常常怀念那个颠倒的视角。它让我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美,思考了常人不会思考的问题。
一天晚上,我和珺坐在我们公寓的阳台上,看着星空。
“想它了吗?”她突然问道,“那个颠倒的世界?”
我点点头:“有时候。它让我与众不同。现在我只是……普通人了。”
珺笑了:“你永远都是普通人,林,也永远都不会是。你经历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,那已经成为你的一部分,”她顿了顿,“但也并没有成为超人。”
我们都笑。
她指向天空:“那些星星。对大多数人来说,它们只是夜空中的光点。但对你来说,它们曾经是你脚下的光芒。你拥有两种看世界的方式,这让你比任何人都更特别。”
我思考着她的话,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:我确实拥有两种视角。我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世界,这让我能够以更广阔的视野看待一切。
我想写一本新书。
几个月后,当我完成新书的初稿时,我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。是那位为我做手术的神经外科医生。附了几张我仍然看不懂的医学影像。
“我们在研究你的案例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,”他写道,“你的大脑在适应颠倒视觉的过程中发展出了一些独特的神经通路。这些通路在手术后仍然存在,这意味着你的大脑现在拥有两套处理视觉信息的系统。这在医学上前所未有。”
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珺。
“所以你真的是独一无二的。”她惊叹。
“我会不会爱上了一个特别的脑子?”旋即,她笑出声。
我的新书《双重视角》出版后获得了比第一本更大的成功。我被邀请到各地演讲,分享我的经历和思考。
在一次演讲后,一位年轻人走上前来,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。
“谢谢你,”他说,“我有先天色盲,一直觉得自己有缺陷。听了你的想法,我觉得,也许我可以转变一下想法。”
我真的很高兴你能这么想。
五年后,我和珺结婚了。在我们的婚礼上,她为我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惊喜。当我们跳第一支舞时,天花板上突然投影出了星空,地面变成了蓝天的影像。
“这样你就可以再次体验那个世界,”她在我耳边轻声说。
“那还是不要再体验了,正向的世界比较好。”
我们都笑。
“不过这次,我们一起。”她说。
“我们一直都在一起。”
我紧紧抱住她。
我曾经是一个站在天空上,头顶着大地的人。现在我是一个拥有双重视角的人,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美,理解常人理解不了的道理。
那不仅仅再是一场灾难。
有时,只有当世界颠倒,我们才能看清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。
南国微雪 Miyuki
2025 年 8 月 4 日
## 写在后面
因工作繁忙,本文有部分内容由 AI 辅助完成,非纯由作者写作。
这篇微小说没有什么剧情,只是一个怪异的人类想要活下去的故事。
这篇小说部分源于我的医学爱好,另一部分则源于和一位朋友的聊天。
世界上有非常多奇怪的人。现代医学对他们束手无策,发病机制不明,症状不清,无法治疗。
比如那个颅骨内侧长满牙齿的人;
比如那个后脑勺又长出一张脸的人。
我的那位朋友,过敏原非常奇特,不是外来物,而是他自己的身体产生的东西。
所以他饱受过敏的困扰,日常头痛、眩晕,发作时间不定,但频率十分高。
我没有见过他,但仅从他的描述,我便觉得这个世界难以想象。
在创作这篇小说的时候,我有时会想起《三体》里常伟思将军说的那些话。
“常伟思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:‘你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的,所有人都会知道。汪教授,你的人生中有重大的变故吗?这变故突然完全改变了你的生活,对你来说,世界在一夜之间变得完全不同。’
“‘没有。’
“‘那你的生活是一种偶然,世界有这么多变幻莫测的因素,你的人生却没什么变故。’
“汪淼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。‘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吗。’
“‘那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偶然。’
“‘可……多少代人都是这么平淡地过来的。’
“‘都是偶然。’
“汪淼摇头笑了起来,‘得承认今天我的理解力太差了,您这岂不是说……’
“‘是的,整个人类历史也是偶然,从石器时代到今天,都没什么重大变故,真幸运。但既然是幸运,总有结束的一天;现在我告诉你,结束了,做好思想准备吧。’”
我们能够不用饱受痛苦地、健康而愉快地活到现在,是幸运吗?是偶然吗?
这只是我认识的一个“偶然”之外的人。
世界上,应该还有许许多多的,离散分布的“偶然”的人们。
但成为这些离散点,成为这些“偶然”点,并非他们的意愿。他们只是被选中了。
因为恐惧黑暗而难以入眠的人们;
因为花粉过敏而无法享受春天的人们;
因为无法流泪而遭受冷眼的人们;
因为盲聋哑而拼尽全力的人们;
因为无法感受疼痛而短寿的人们;
因为血型特殊而无法输血的人们;
……
这个世界或许不爱你们,但要记得,还有人在爱着你们。
至少,我爱你们。
这就是我创作这篇小说的最大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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